The Charm of Caohagan 之【初夜】

雖然在出發前往卡兒哈甘之前，我已經從網路爬文中得知，那兒的夜晚原始味十足，小木屋裡只有一盞油燈提供照明。但實際在島上的第一晚，獨自面對隨風搖曳的微弱燈火時，心裡卻仍是怕怕的。相對於周遭的寂靜，我的內心騷動而不安。

那是我生命中的第一盞油燈，虛弱的燈火僅僅照亮它方圓 0.5 平方公尺的空間，而無力照顧其他，只能任其陷入黑暗國度之中。我摸索出帶來的超強力 LED 手電筒，心裡這才安定了些。如同快轉的影片，我趕緊完成所有動作 --- 將保養品塗上這張老臉，點上蚊香，將曬衣繩上的衣服挪到牆邊以免夜裡恍惚中驚嚇到自己。儘管我很想讓手電筒徹夜照明，卻又擔心電池的電力會太快用罄，最終還是狠下心關了它... 然後趕緊爬進被窩裡，蜷縮在黑夜的一角，等待睡意降臨。

小木屋是有門栓的，但是為了自然風的流通而敞開的大窗戶卻讓門栓完全成為裝飾品，鎖門顯得多此一舉。儘管大總管青木先生保證島上安全無虞，久居大城市的我卻還是因為門戶洞開而沒有安全感。再加上超高音頻的蚊子也一起來攪局，唉... 失眠，在此刻，是很難避免的了！

在這沒水沒電的漆黑裡，眼睛沒有用武之地，聽覺倒是敏銳了起來。突然間...
「咦，沒有預期中波浪拍打岸邊的海潮聲！」(原來是退潮了)
「揶，那此起彼落的泡泡聲該不會是螃蟹發出來的吧？」
「哦，是寄居蟹在開 PARTY 嗎？喀啦喀啦的...」(讓我聯想到聖桑的《骷髏之舞》)
「嗯，朋友的打呼聲真是了得，不同棟木屋都聽得到！」:P
「哇，怎麼有腳步聲接近？！」(後來發現是小黑出巡... = =" 害我緊張的心跳漏了一大拍)

夜晚的卡兒哈甘，還真是熱鬧喧嘩！人的世界沉睡了，夜的世界卻甦醒了，如同日月交替一般。雖然明白這是再自然不過的輪替，但是對我而言，這又是多麼新奇的發現！因為台北市 11 樓的深夜是寂靜的，白晝間文明的轟轟聲都停止了，只剩下我的大腦和電風扇發出依舊忙碌的聲響，因此我有了世上萬物圍繞著人類作息運轉的錯覺。然而，在僅僅三小時航程之遙的卡兒哈甘，大自然的存在感卻是如此的強烈，讓人無法逕自忽視它。在這兒，人類與大自然是明顯對比，也是和諧共存。

我靜靜地聆聽著蝦兵蟹將的協奏曲，腦海裡同時舞動著《動物狂歡節》的音符和偶然穿插的思緒，想著聽著、聽著想著，眼皮也漸漸沉重起來... 睡了又醒、醒了又睡... 迷迷糊糊地，就這樣度過了在卡兒哈甘上“寂靜又熱鬧”的初夜。

The Charm of Caohagan 之【輕鬆過生活】

我在2008年4月底圓了一個夢 --- 終於造訪了卡兒哈甘。

卡兒哈甘是一座原始小島，它沒有五星豪華的別墅、必恭必敬的服務生，也沒有精緻奢華的美食。它只是一座沒有熱水、每天只有6小時電力供應，還得自行想出驅蚊絕招的熱帶島嶼。它對我的吸引力最初只單純因為曾有個人買了島主的書，我們欣羨如此另類的退休生活之際所共同編織過的夢想。自此之後，我對卡兒哈甘便有了一股莫名的想望，儘管人事已非，曾有的夢想成了空談...我還是要親自踏上這座島嶼，獨自圓夢，也算對這段記憶封緘。

島上的原住民單純而熱情，對他們而言，每天的生活或許只是起床掃地、餵雞養豬、捕魚工作、洗衣煮飯、與遊客討價還價地販賣手工藝品與海鮮、鬥雞、閒聊、睡覺和增產報國。日子過得簡單而滿足，身體的溫飽與精神的快樂似乎就是他們生活的最大目標。島上的小孩天真而快樂，見我拿著相機閒逛，就爭先恐後地在我面前擠眉弄眼，十八般武藝樣樣都來，就為了給我拍照。從相機螢幕看到了自己的影像，有的孩子笑得靦腆害羞，有的卻是開懷大笑。看著他們燦爛的笑容，我發現...快樂竟是如此地簡單？！

島民與島主的怡然自得與隨性也令我驚訝。在某天的茶餘飯後，我問了島主崎山先生一個問題：「島上沒有電視與網路，你們如何得知氣象預報呢？」崎山先生手晃著竹扇、淡然地回答：「不需要知道啊！知道氣象預報要做什麼？下雨就下雨，淋溼就淋溼啊！」這段話立即打醒我這夢中人。對喔，外出遇雨淋溼，回家換衣服就好了呀！今天的活動因雨取消，延期到明天就行了呀！我這呆子，問了一個蠢問題！

島民似乎也和島主一樣隨遇而安。某日午後雷陣雨，我在主屋看書兼躲雨，朋友告訴我，他看到一位島民走在雨中，步伐不疾不徐，彷彿打在他身上的雨滴輕如鴻毛，有如在大太陽下走路般的自然。這樣的態度也和崎山先生的想法無異。我不禁開始去想，我們是否都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太緊張、太複雜了？套用現在的說法，我們是不是太ㄍㄧㄥ了？

在生活中，我們常常因為事情未如預期的進行而沮喪，牽掛著既定的標準與時程，少一分多一吋都不行，大則因事動怒，小則因雨犯愁。心情隨著人事地物的牽扯而波動不止，常常搞得自己與週遭關心的人都疲憊不已、人仰馬翻。如果能將事情簡化，不以自我為中心，看輕也等於是看清，如此應該能跳離遮蔽心眼的雜念，直搗黃龍，更容易地解決問題吧！哎，如果我能擁有崎山先生的智慧與豁達，我的心會多麼輕鬆而無負擔，這樣也會減緩歲月在我臉上刻畫痕跡的步伐吧？想到這兒，原本羈絆著我的凡塵俗事，似乎已顯得無足輕重了...

也許我是逃到這島上來的，如我同朋友說的，是來自我放逐的。也或許我是好勝心來的，想證明我自己一個人也過得很好。然而我卻意外地在這兒找到了對生活的真切體悟與單純的喜悅。

卡兒哈甘，給了我答案。